“学文”琐忆
59届校友 陈明淦
【作者简介】陈明淦,男,江西信丰人,大学学历,中学高级教师。历任信丰中学语文教研组长、教务主任。两次被评为全区“优秀教师”,是赣州地区首批“高中语文学科带头人”。2001年退休后,先后出任3所民办高中、职校校长,获信丰“有突出贡献教师”称号。是《信丰县志(986—2006)》副主编、信丰诗词学会会长、县政府督学,2009年入选“江西省老科协老有所为100例”。著有《从教积思录》《为文怡情集》。
在信丰中学万千毕业生中,我有幸忝列“秀才”之列,这让我不禁自喜又不胜愧疚。学文从文数十年,虽然教案等身,文稿盈箧,出书两册,编书多部,但我没能像郭晨那样作品频出,誉满华夏文坛;未曾如曹隆扬一般笔政一方,名镌赣南志史;不及蓝光中堪称“语文名师”,翘楚南粤教界。我的“秀才”之名不无“浪得”成分,抑或属低山浅林中的猴名。
然而,在信丰甚至更大一些范围,我确确藉“文”而“名”,因“文”而“秀”。我1959年高考时就因成绩出色尤其作文高分而“一鸣”,是信丰中学第一个考入全国重点大学中文系的毕业生;曾有学弟学妹对我说,你考去华东师大后,
如今,我的中学时代已过去52年,母校迎来七十华诞。“桃熟三千欣献瑞,祥开七秩喜添筹”。回想当年的中学生活尤其是“学文”琐事,我由衷感到,中学六年,我遇到了德高学
书库留念
1953年秋,小学差一年毕业,我以令小学老师惊喜的成绩考入信丰中学。报到入学第一天,爷爷喜滋滋地挑着小藤箱、旧被子等送我进校。报名、缴费、拜见班主任、到寝室摊好床,爷爷说去找表叔刘秀水。左打听右寻问,在学校图书馆见到了他——原来表叔是图书管理员。表叔让我们到书库里,哇,书真多,摆满了一排排架子。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书,我好比在家里干鱼塘,看到满塘翻滚的鱼,兴奋至甚,惊喜不已。于是,趁爷爷和表叔说话之隙,我从书架上取下多本书来,匆匆地翻,急急地看。表叔不时转头看我,我睃见他眼睛里闪出赞赏的光。和表叔告别时,我手里拿着好几本书,要表叔借给我。表叔把书接过去,只从中挑了一本,他说,一手一次抓不住两条鱼,双眼同时看不了两本书,莫心急,一本一本看,以后只要我在这里,你都可以进来看书借书。
表叔的话让我很高兴。后来我便经常去图书馆,径直进入书库,选一本书带回教室寝室看;周六下午和星期天,则在书库一角,或依架而立,或席地而坐,阅读浏览各种书刊。起先是东翻西翻,拣有图画的书刊看,表叔发现后说,不要光看图画,要看书上的字,最好带上笔和本子,看了书要作笔记。
由于我7岁那年在私塾学过《百家姓》、《三字经》,四五年了,遗忘甚多,所以表叔叫我不要光看图画后,我便以重读此二书开始,渐次读《增广贤文》、《千字文》、《弟子规》等,虽然不得甚解,却也读得津津有味,能够背诵。升上初二,我开始看《西游记》,《水浒传》以及外国的童话、小说;《红楼梦》、《三国演义》、《复活》、《母亲》等等中外名著,则是高中一二年级阅读的。那时候,每到寒暑假,我都向叔借好多本书,带回家里,早晨、下午放牛带去看,上午、中午非不得已干农活外,足不出屋,心不旁鹜,蜗在牛栏楼上看书,其时,我的好看书之名广传乡里。
感谢表叔刘秀水,为我提供了最好的阅读图书报刊的条件;感激所有
母校书库,我的知识宝库,我的精神乐园,它不光把我带入文海书林,让我得以博览众著,更孕育了我一生爱看书喜购书的习性。如今,与母校同龄的我仍然读书成嗜、购书有癖,这是从中学时代开始养成的。
师恩难忘
中学六年,有22位老师教了我的课,其中4位班主任,他们中的每一位都是我没齿难忘的恩师,因为,我的人生起点线是他们给划出的,我的学问基础桩是他们帮夯下的。
1953年秋入学后,由于我年龄小、个头矮,座位安排在一进教室门的第一个位置。第一天第一节课上课,许治权老师讲课不一会儿,一只学飞的麻雀飞到我桌前。趁许老师背身板书,我把小麻雀捉住,在桌上逗着玩,引得周围同学咕咕而笑。许老师发现了,厉声点我名字说:“好好听课!”我慌忙把小鸟放进桌里,像是认真听课,实则一只手仍在桌子里玩它。下课“起立”,未及坐下,许老师到我桌前,拍拍我的头说:“跟我来一下。”我惴惴地跟在他身后,跟到不远处一棵树下,许老师问:“你怎么带鸟来上课呀?”我说:“是它自己飞来的。”“飞来的也不该上课玩嘛!”我嗫嗫嚅嚅,说不出话来。许老师说;“现在处罚你——今天晚上写一篇作文,内容就写麻雀方面的,明天上课前交给我……”上课玩鸟,影响课堂秩序,我原以为会像小学那样,学生犯了事,要么罚站,要么挨训,甚至打手心,真想不到,许老师“罚”我写作文。在小学我便以作文见长,现在“罚”写作文,我不仅如释重负,而且把“罚”当“励”,晚自习时,我得心应手地写了读中学的第一篇文章——《小麻雀》。第二天早上许老师看后,赏识之情溢于笑靥,说:“你蛮会写文章嘛。”
整个中学阶段,我最难忘的“学文”师长首推
课外得益
回想起来,中学六年制别是高中三年,我在课程学习上轻松自如,花的工夫并不太多。在我的记忆中,那里的学业一点不成重负和强压,上课时尽心上课,课余时尽情玩耍,晚自习用不多的时间做完作业后便看课外书刊报纸;从未利用节假日、周未补课,高考前两个月才分文、理、农(医)科,且分科后就放假自行复习。如今的“周练”、“月考”等等,那时根本不存在;如今的“模拟考”、“摸底考”种种,那时连名目都没有。一学期只有期中期终两次考试,就连高三下学期也是这样;每次考试分数多少,根本不以为然,一向毫不担忧。所以,高中几年,我的成绩在班上、在年级处于什么位子,我向无所知,也从未问过老师,而令我难以忘怀的是受益匪浅的课外经历和实践锻炼。
忆及课外经历,除上面提到的农民夜校上课和教师培训班刻蜡纸外,让我在“学文”上获益多多的有读报、出版报、炼钢铁和下乡宣传。
1958年秋大炼钢铁。主持学校工作兼我班班主任的陈慈请老师对我关照有加,他不安排我去参加艰苦的烧木炭、挑矿石、筑高炉和拉风箱,而是让我跟着赖培正老师轻快地用高岭土做连接风箱和高炉的风管。在赖老师带领下,我们先到高桥钢铁厂学习了三天,回来后自行试制。高岭土俗称瓷土,可制作陶瓷器具,用以炼铁通风则耐温性能太差。我们尝试了高岭土里加松毛、稻草、黄麻、棕衣等,增加风管的韧性,经一接上高炉就破裂,根本不能把风箱拉出来的风送入炉膛。一次,不知谁提出加入女生的长发试试。于是,我手拿剪刀,到处寻找长发女生。初三以上的女生大都去金盆山烧木炭或小江弄铁矿石了,剩下的长发女生不多,我见了就追,追得一个个哇哇叫,有的在老远便“望风而逃”。这样,几天下来,剪到的头发做了不到10根风管,拿去高炉上一试,也是立刻破裂。最后,制风管和高炉没有出真正的铁一样,以失败告终。
临近寒冬,学校组建下乡宣传队,命我为队长,带领施子荣、俞永发以及初三女生胡琼莉等七八位同学,到信龙公路沿线书写宣传“三面红旗”(大跃进、大炼钢铁、人民公社)的墙体和碑牌标语。带着被席、书写用具用品等,每到一处见到有适合的墙壁,我拟好标语并与生产队联系吃住、石灰、梯子等事宜,施子荣书写,俞永发画画兼书写,其他人则负责把墙面刷白;没有墙面的地方则要生产队在公路边筑碑。从水东开始,计划一直写到小江罗结。披寒踏霜半个月,写到大塘。其间的晚上,在社员会上作过口头宣传,在农民夜校上过课。正要写往大塘圩以南,不料我脚上冻疮感染,肿得无法穿鞋,痛得行走艰难,我想打“退堂鼓”。这时,刚好学校决定复课,宣传工作也就“半途而止”了。
有言道:“实践是最好的课本,社会是最好的课堂,亲历是最好的学习,能力是最好的成绩。”回想我中学时尤其高中阶段那些令当今学子匪夷所思的经历,我深感此乃精准的真言和精辟的哲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