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校园网征集作品]风车男孩

风车男孩

高二（20）班 殷鑫

 

房间里摆满了风车。

        红，橙，黄，绿，青，紫。

        阳光从窗口细细碎碎地散进来，荡漾着给它们镀上一层幸福的糖衣。

        可是少了蓝。

        就像，从此之后，木森的生命里，再没有属于他的蓝天。彩虹不会再出现，因为容许它的，承载它的，已经离它而去。

        木森看着它们，忽然就伤心起来。

1.

        “你看，我的裙子漂不漂亮？”女孩坐在秋千上，歪着头用亮晶晶的眼看着他说。蓝色的缀花长裙软软地着在她腿上，在秋千的来回摆动中轻轻地晃动。秋天的落叶是金黄色的，落在她的裙上。不知道是什么轻叩开了寂寞的闸门。

       木森坐在不远的石凳上，目光不知落在哪一个远方。“嗯…”他说，“其实--”他低头看了看眼前的画板。“--挺好看的。”

       其实木森想的是，你可不可以就这样一直荡下去，好让我把画画完。他承认这样的想法有些幼稚。木森抬头看着前方散发着幽幽蓝光笑得挺灿烂的女孩，忽然觉得她好遥远。

        是什么感觉呢。

        嗯。就像初次看蒙娜丽莎的时候，觉得她在微笑，可再回头观望，发现她在苦笑，笑得悲伤。

        木森说：“哎，你可不可以荡得慢一点？”他仔细看着女孩的脸，温婉如斯，可他总无法落下那一笔。画板上只有白色在蔓延。

        女孩用狡黠的眼睛看看他，笑着说：“你为什么一定要画我呢。”她仰起头透过老树的枝丫望向蓝天，侧脸落在柔和的光线里。“你可以先画秋千，落叶，等哪天你再想起我的时候，再把我添进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哦。”木森觉得他看不懂女孩了。

        女孩看着木森的样子，忽然觉得他很可爱。

        “我觉得…”

        木森疑惑地对上她游离的目光，拾去发梢的一片枯黄。女孩“咯咯”地笑着，不再说话，而是很听话地安静地在秋千上徜徉。

        画面霎时变得静谧。像是被刻意进行渲染的电影镜头。秋千的影子被落叶分割成一个个碎块，女孩的轮廓，突然变得模糊。而木森对着他的画板，许久才抬笔，偶尔怔怔地只是发呆。这感觉不再是电影，更像一幕戏剧。

        过了许久-也许是一个小时，木森没有时间观-他在画板上细细地描了最后一笔，收起了画板，朝女孩摇摇手，说：“我要回家了。这张画，等我画完了给你…”

        女孩看着木森收拾好画具，很用心地拍了拍落座的石块，然后她嘴角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：“再见哦。”

        木森挠挠头，灿烂地冲女孩笑笑。他像一个没有剑的侠客，一个人无声地走远，盘旋的落叶偶尔落在他身上。

        此时，从女孩的角度看，木森的画板露出一角，上面只有寥寥几笔，枯黄的老树，泛旧的秋千，一地的落寞，关于她，只是一个淡淡的影子。

        而对木森来说，女孩已经是一个遥远的印象，他只能望见一抹淡蓝，别无他物。他还能听见女孩银铃般的笑声，很轻，很近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木森小的时候，邻居家有个比他小一岁的小女孩，长得可爱乖巧，像个瓷娃娃般惹人怜爱。按木森母亲的话说，“那时他还是个普通的孩子”。

        小女孩刚搬来的时候，正值冬天。

        那时候下雪，小女孩穿着很厚很厚的羽绒服，白得耀眼，在雪地中听话地站着，像个胖嘟嘟的雪人。木森在家里看到，非要跑出去，捏了捏小女孩的脸蛋，夸她“真可爱，像我们班里最漂亮的女生”。然后，然后小女孩就哭了。其实也不算哭，小女孩只是低低地啜泣着，泪水涟涟，眼睛像两泓清泉，让人顿时就心软了。木森慌了，他从未遇到这种情况。他撇下小女孩，一个人跑回家到处翻找，试图能找到能安慰她的东西。他记得班上一个女孩在他生日时送了他一个粉红色的洋娃娃，当时不觉得害臊，就接下了。现在正好派上用场。

        木森再次跑出去的时候，小女孩还在那里，不再哭泣，只是眼眶还是红的。木森把洋娃娃递到小女孩手里，期盼地用善意的目光看着她。小女孩果然笑了，在雪地中，像春日里的暖风。

        然后呢。再没有然后。木森就记得这些了。

        小女孩住了没多久，父母就带着她再次搬走了。只有一次母亲无意间告诉木森，小女孩那次哭，并不是因为害怕，她妈妈说，“是你家孩子手太冰了”。

        再有，就是木森觉得，自己那次把小女孩一个人留在雪地里，是童年的一大败笔。

2.

        木森像往常一样背着画板，在露水渐渐晶莹的时候去后山的老树下。走出门，便有一条幽长古老的青石小径，沿着小径一直走下去，路的尽头，就是木森经常去的，寂静的小树林。

        他赶到的时候，一切如往昔。落叶铺满了地面，踩上去“沙沙”作响。树林一侧，老树落完了叶子，像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，沧桑，萧瑟。秋千也还在。只是落满了枯黄。

        木森失望地看着老树发呆。他没有看到模糊的那个影子，也没有女孩的清脆笑声，只有她留下的落寞陪着他。

他只好沿路回家。天空变得似乎有些蒙尘。

        木森的母亲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择菜，看见木森，她远远地喊了一句：“回来了啊！”

        “嗯。”木森微笑着说。

        然后他转身就要进门。这时，他不经意间看到女孩在不远处向他招手，蓝色缀花长裙，笑容美好。

        木森只来得及跟母亲说“我有事出门一趟”，然后便在母亲吃惊地说出“去哪儿”之前奔跑。

        木森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女孩面前，脸色有些潮红。女孩笑着问道：“你跑这么快干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 木森回头看了看母亲，然后看着女孩，假装思索，说：“…锻练身体。”

        女孩俏皮地一笑：“谁信呢，说谎不脸红！”

        母亲的目光远远地落在木森身上，看到他似乎与谁在交谈，突然神色有些怪异。但她最终还是把疑惑隐埋了起来，冲木森喊：“记得早点回家吃饭！”

        木森没有听见。没来得及转身，他的手被女孩握住，然后女孩带着他远离。他们穿过了树林，一条小溪，秋天的田野。还在不停地奔跑。木森的耳朵有些赤热，女孩细腻温和的手向他传输着热量和信念。

        木森问：“我们去哪？”

        女孩没回答。忽然就停下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 女孩松开木森的手，一个人坐在草地上，静好美丽地看着远方。木森也坐下来，这时他才有时间观察他们所来的地方。他问，这是哪。周围是一片枯黄的草地，一尺多高的草叶摇拽在秋日微凉的风里。无一例外地，它们都枯萎了。木森觉得，它们是被阳光熏染的。他躺在草地上，微眯着眼看看有些带铅灰的蓝天，尽头挂着一个病恹恹的太阳，像草叶一样的颜色。木森不喜欢这样的场景。他觉得这和女孩格格不入，这些都不属于她。

        女孩说：“这是我的一切。”说这句话的时候，女孩眼中流露出一溪淡淡的哀愁，和木森在老树下所感受的一样，令人感伤。

        木森更不懂女孩了。他坐在草地上，空白的目光落在了女孩的眼眸。四目相对。他从她眼中看到了不该有的悲伤，也看见了他，以及他眼中的最初的她。可是，他不知道他的眼神要表达的，却是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 女孩轻笑了起来。她对木森说：“你知道这儿的草为什么都枯了吗？一开始，它们都是生的颜色，充满对明天的渴望。天空也是蓝色的，透明清澈的蓝，阳光像最纯净的微笑源源不断地撒播下来。可是后来，它们没有了信念，都没有了自己的信念。它们，都放弃了自己。”

        木森不知道女孩话中藏着的别意是什么。他无奈地撇撇嘴：“这不是你呀。”

        女孩说：“这都是我。包括过去的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 女孩说：“不要多想了。呐，你的画呢，画完了吗？什么时候能送给我？”

        木森叹口气，打开一旁的画板，拿出那张未完稿的画。女孩接过去看看，有些可爱地说，哼，你真听话，真的没有画我哦…

        木森把画拿回，说：“那时我看到的你很模糊，没有什么画笔能描下你的轮廓，如你所说，我只有等某一天，我的记忆回到了那个看见你的时刻，我才能完整地画出你。而现在…”木森看了看女孩，摇摇头，“你和‘她’的气质太不像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哪儿不像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 木森想了想，最终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 “其实我还是我啊，就像你还是你。”女孩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，把牵过木森的左手轻轻抬起，闭上双眼呼吸。许久她说：“你经常用天香蕨泡过的水洗手哦。”旋即她又补了一句：“天香蕨对手很好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 木森的脸微微发烫。这是他第一次在女孩子面前脸红。

        女孩像是为了解去木森的尴尬，双眼弯成一个很好看的弧度，莞尔一笑：“我看你包里有彩色的纸，给我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 很久，木森只记得女孩的这个笑容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木森八岁那年，得了一场病。病不重，可那段时间他吃不下东西，不想睁眼，不想跟任何人讲话。母亲为了让他尽快康复，想尽了一切办法，但都不奏效。有一次，她看木森手中有一张蓝色的方形纸片，就拿过来，随手折了一个风车，拿木棍儿装好后又塞回他手上。没想到就是这个小东西，却让木森恢复了对这个世界的爱和热情。

        母亲对木森说，她小时候没有玩具，外婆就教她折风车，那是外婆唯一会折的。后来母亲大了，经历许多岁月，儿时的记忆渐渐淡去，她唯一记得的，也就只剩下旋转着陪伴了她整个童年的风车了。木森认真地说，那我以后会折的，也将只有风车。

        八岁的他折了一大堆风车，送给他认识的每个小朋友，在邻居家拜神用的香炉里插上一朵。有时候会被邻居“追杀”，他就躲到母亲背后。母亲笑着为他辩解：“小孩子不懂事，真是不好意思…”邻居也笑着摆摆手：”哎，没事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 有时母亲外出，留木森一个人在家。母亲说要乖哦，木森很乖巧地点点头。等到母亲回来的时候，她发现木森在床上睡着了，他的身边，摆满了风车。向着阳光，彩虹的颜色。母亲在那一天第一次夸他有“浪漫主义才情”。

        木森却不懂。

3.

        女孩说，你的风车是黄色的，自由自在，没有束缚。而我的却是蓝，被禁锢在我的世界里，只能向外张望，永远没有尽头。

        女孩说，我把你的梦寄托在风里，我将乘着风而去。

        两只风车在枯黄的草地上安静地转着。一个蓝色一个黄色。一个逃离一个安逸。

        木森回到家时，已经是天黑了。

        母亲在门口等着他，看到他回来便埋怨道：“怎么这么晚才回来？饭菜都凉了。”木森歉疚地说：“对不起，妈妈。”母亲赶他进门：“以后记得不要忘记时间了。我去给你热热饭菜。”

        木森温顺地点点头。进门的时候，他从母亲无奈的脸上读出了一丝担忧，深深地隐藏在多年的风霜之下。

        他无法理解这种含蓄的情感表达，他只能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观望，尽量地不去触碰以免产生不必要的伤害。

        木森吃了晚饭，躺在自己的房间里，看窗口那一方星光闪烁，慢慢地连成河，汇成海，向他涌来。他嗅着指间萦绕的一缕清香，想，原来你也用天香蕨。

        他想女孩。女孩说，我还在那儿等你。女孩说，你好笨哦。

        睡眼朦胧中，他听见儿时的他的笑声，不知道是什么也拉开了他哀伤的闸门。模糊地听到母亲低低自语：

        “怎么办啊…这孩子今天怪怪的，告诉我有事要出门，却在草地上睡了一下午…”

        木森想，我没事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医生从听诊室出来，摘掉口罩，看了看母亲。母亲没有说什么。木森在医生后面低着头慢慢踱了出来，表现得有些拘谨。

        医生对母亲说：“这儿说话不方便，去我办公室吧。”走前他眼神复杂地看了木森一眼，那其中有些怜惜。母亲给木森一个风车，说，木森，要听话，别到处乱跑。然后有些担心地走开。

        木森点点头。医院的长廊尽头吹来一阵风，手中的风车“呼啦啦”欢快地转了起来。孩子的心是很容易忘记忧伤的，也很容易失去快乐。木森看着风车，小心地笑了。

        女孩是那个时候出现的。医院里人并不多，但是逼仄而昏暗。木森觉得这个穿蓝色裙子的姐姐真漂亮，她站的地方不再阴沉，一片明亮。女孩对木森招了招手，脸上挂着天使一样完美的笑容，木森便跑了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 女孩问：“你知道我是谁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 木森歪着头看了女孩一会儿，摇摇头。

        “呵呵，好可爱啊。”女孩说，“不过你不用知道得太多，你只要记住姐姐说的话就可以了，明白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 “嗯。”

        你要乖乖长大，不要被外面的世界困扰；你要学会坚强，微笑着面对一切，无论是风雨还是阳光；你要听妈妈的话，别再让她伤心。

        女孩像一朵璀璨的烟火，在木森的心中绽放，给他带来许多慰藉。她的笑能让他心安。木森想，要是能一直看着她就好了。

        “木森…”这时，母亲从医生的办公室中出来了，手中提着一包白色的东西。那上面的字太刺目，木森不认识。

        “木森，你怎么在这？不是叫你不要乱跑吗？”母亲走到木森身旁，有些责备地呵斥道，一边牵着他的手朝大门走去。她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女孩。

        木森不舍地回过头，她正用纯净的目光看着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 母亲顺着木森的视线望去，女孩善意地笑笑。母亲看了一眼，忽然生气了。她一把拽起木森，面露愠色：“现在的医院怎么贴一些这种图片，太没社会道德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 母亲说的是女孩背后的那张海报，那上面，一对年轻情侣正甜蜜地接吻。

        木森想把手中蓝色的风车送给女孩，他趁母亲不注意，回头偷偷看了女孩一眼。她站在原地，风吹起她的头发。

4.

        母亲一大早就起了床，当木森起床准备漱洗时，母亲披着朝露从外面回来，手里提着一袋新鲜蔬菜。

        “醒啦？”母亲进门放下东西，说，“牛奶和面包放在餐桌上，赶紧刷牙去吧。”

木森很快吃完了早餐，回到房间拿出画板和画架，在门外迎着秋日的朝阳陷入沉思。画板上仍是那幅他未完稿的画，女孩那抹淡蓝依然朦胧，舒缓地呼吸，一下，一下。

        母亲在一旁看看，问道：“这是谁呀？”

        木森说：“这就是那天下午和我一起出去的女孩。”他笑了笑，有些遗憾地说，“可惜没画完。”他并没有注意当他说完“女孩”时母亲的错愕和她微微颤抖的身躯。

        她“哦”了一声，然后走进门去。

        母亲在木森的房间里，找出了各种未开封的药物，最早的已经是木森刚看医生那会的。她忍住怒意，几乎是带着苦腔说：“木森…这些药…”

        木森平静地在阳光下合起双眼。他记得那些白色物品上印的血红的字，现在他认识了。“抗致幻药剂”。他说：“嗯，妈，我都没吃。”像是一滴没入大海的泪水，终于消失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木森在他懂事起就觉得这个世界太虚伪。

        楼太高了，人太冷漠了。每个人努力把自己完美地隐藏在假面之下，给自己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堡垒。

他折了很多风车，给同幢的小朋友，假装不知道他们在他背后把风车扔在地上踩踏；他到每一户人家的门口，把风车插在他们的大门锁眼上，主人回家时会破口大骂，有些正好看到的差点就要对他大打出手，幸好每次都有母亲出面息事宁人。

        他努力往高处飞，却没有翅膀。

        他想逃离。

5.

        再也没有美好的愿望了。

        木森想。

        他躺在床上，手中残留着些许药香，眼角有些湿润。那多像是对一个生命，一段记忆的宣告。

        身边的风车呼呼地旋转，像一群不谙世事的孩子在跳动。此刻木森开始怀念女孩折的那只蓝色的风车，在枯黄的草原上。

        缺少了蓝色的彩虹，他多希望，有一天女孩能亲自为他补上。可他知道，那不可能了。他的生命里再没有老树秋千上的那片蓝天，再没有人可以牵起他的手，穿越了无尽的孤独，只为欣赏另一片孤独的凄美盛开。

        窗外传来一声鸣笛。从窗口吹进来的不是晨风，只是被世俗所污染的空气。再也见不到星光，再也闻不到女孩的天香蕨。木森无奈地闭上双眼。

        他去了附近的公园，找到了那棵老树，那个秋千。他坐在石上，架起画架，希望回到最初的记忆，可他所希冀的，却已迷失在风里。

        他到市郊的那片长满杂草的荒野，找到了他遗留的那只已经破损的黄色风车。可是女孩呢，她的风车呢。

        木森不愿承认，却又不得不接受现实。

        回来的时候，母亲问他：“你去哪儿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 “后山。”木森说。然后眸子里的星光渐渐黯淡，补充道：

        “是公园。”

        他知道母亲一定欣喜不已。她可以说“他是个普通的孩子”。

        而不用加“那时”。

6.

        “当我再想起你的时候，你就在我身边。”

        木森在画板上细细地用画笔渲染，画板上荡着秋千的女孩终于不再模糊。他笔下浸染了时光碎屑，混合他的回忆落下。她不是一个影子，不是遥远记忆里的一个幻想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木森背着画板到后山的树林里，老树上的秋千随着风轻轻晃动。

        木森把石上的落叶拾下，拿出画板呆呆地看地看着天空斑驳的划痕。

        忽然身边传来甜美清澈的声音：“喂，你在看什么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 木森回头，看见一个穿着蓝色缀花长裙的女孩。

        “秋千。”木森微笑着回答。

        女孩坐在秋千上，冲着木森露出月牙般的浅笑。她在落满枯叶的地面轻点几脚，秋千载着她摇晃起来。风吹过树林，在秋千旁边打了个旋儿，带起荡漾的蓝色的感觉。

        女孩偏过头，认真地眨眨眼，问道：“你能给我画一幅画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 嗯。木森说。

7.

        我把给你的梦放回风里，让它陪着你一起离去。

8.

        你一直都在那儿等着我。